&esp;&esp;其实两人那段关系开始不久,他就发现她一直在做公益,主要是帮助那些遭遇事故的失独家庭,她写文章,把这些受难者亲属的故事扩散出去,让大众了解和关注到事件本身。是无意中瞥到她电脑的,陈嘉效也没和她谈过这件事,在那之后定期向她所在的志愿者协会以“郑老师”的名义捐款,开了个社交帐号转发她写的文章。
&esp;&esp;这件事也让陈嘉效想起很多年前亲眼看见过的一个场景。
&esp;&esp;那年快入冬的一个夜晚,风很大,他在回学校的路上看到郑清昱把一个老人手上所有糖葫芦都买了,在那之后,老人得以离开躲避了持续刺骨的寒风。
&esp;&esp;等他从图书馆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人手一根糖葫芦,石俊也分他一串,说是芮敏给的,郑清昱不知道抽什么风买了十几串糖葫芦,就因为看那个老人穿得单薄还是个脑梗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的。
&esp;&esp;之后在一起吃饭,芮敏还提起这件事,说郑清昱看起来冷漠,其实善良过头,语气十分不屑,“哪天被人坑死也是活该!”
&esp;&esp;其实她根本不喜欢吃糖葫芦,陈嘉效后来发现,去年在滨城她还是走向那对爷孙,陈嘉效在车上,遥遥的记忆扑面而来,确定自己总是被她执拗又纯净的灵魂吸引。
&esp;&esp;仔细想想,好像也是那次之后,打破了他对拥有副部长头衔、当众让表白者无地自容的郑清昱为人过于淡漠的固有印象。
&esp;&esp;快到南苑的时候,老郑嘟囔了一句“真真还没落地”,本来想试探陈嘉效等会儿是不是会去接她,但最后时刻还是换了个问题:“小陈是吧,冒昧问一下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esp;&esp;老郑决定学一下自己老婆的犀利,逮住机会,能快刀斩乱麻那是最好的,但毕竟他不是蔡蝶,第二次见面就问起这种隐私问题,老郑还是脸有些烫,担忧万一两个小孩根本也没想到谈婚论嫁去呢。
&esp;&esp;可如果只是谈朋友玩玩,老郑也担心自己宝贝闺女受伤。
&esp;&esp;“我在汽车公司,主要负责营销、销售方面的业务。”陈嘉效回答得很坦荡,老郑的心却一“咯噔”,寻思这不就是个卖车吗?转眼一看,人模狗样的,可不就是个销售。
&esp;&esp;心凉了大半截。
&esp;&esp;“你和真真,认识多久了?”见陈嘉效没有立马回答,老郑自己接话,“抱歉,我知道这些问题有些唐突,但如果你和真真谈朋友的话,也知道她上一段婚姻并不顺利,做父母的,我和她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希望你能体谅。”
&esp;&esp;把人送到南苑的时候郑清昱估计还没下飞机,陈嘉效给她发消息,然后马不停蹄赶去庆功宴。
&esp;&esp;停车的时候和一辆宝马i碰上了,这个时间点车位紧缺,两边都瞄到了四周一眼可见的空位。陈嘉效看了眼表,不想让任何有可能的纠缠发生,主动倒出去,对面突然摁了一声喇叭,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喊了句“谢啦”。
&esp;&esp;车窗紧闭,但陈嘉效还是听到了,他没什么反应继续倒车,胡绾却摘下墨镜,眯了眯眼通过一层车窗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esp;&esp;五分钟后,两人再次电梯偶遇。
&esp;&esp;陈嘉效先站在那里了,余光一瞥,紧接着听到一声轻笑,“真的是你。”
&esp;&esp;这时候陈嘉效才抬头看了眼,眼中一闪而过的些许诧异让胡绾确定刚才他根本没认出来自己,也许现在也不一定认得出来。想到这里,她弯了弯嘴角,在陈嘉效看来她在莫名其妙地笑,脸色依旧淡漠,继续关注急遽下降的层数。
&esp;&esp;“这么高冷的呀,陈总,都快迟到了,您还这么淡定。”
&esp;&esp;胡绾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还掏出镜子不紧不慢补妆,陈嘉效眉头一动,这才注意倒她今晚的打扮,礼裙高跟鞋,明艳的眼妆红唇,一头红棕长发,其实和那晚在包厢没有太大区别,好像她本身就热衷不太日常的形象风格。
&esp;&esp;“别这么看我,我可是有邀请函的。”胡绾眼皮都没抬一下,镜子一盖,目光就幽幽转到了陈嘉效脸上,“我是梦寻姐邀请来的,她算是你们的大功臣吧?”
&esp;&esp;陈嘉效略微一颔首,又完全留给她毫无温度的侧脸,胡绾其实心里已经有点躁了,没有男人会对她这么漠视,她忽然反应过来,从两人碰面到现在,陈嘉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esp;&esp;但胡绾发现自己心态还算平和,眯眼再次打量这个男人,优越的身段单薄又不失力量感,胡绾常年被各种装逼肌肉男自以为是包围,觉得陈嘉效清爽得过分,他这个人,冷酷又寡淡,连五官线条都像冰削出来的,清冽、锐利。
&esp;&esp;虽然那晚在包厢陈嘉效先离开时她就已经仔仔细细欣赏过他男模一样挺拔的背影,但今晚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次被这个男人吸引了。
&esp;&esp;“你们这些高管,都这么冷漠的吗?好歹我也算你们客户了,陈总难道是不满意我一个外人来参加你们公司的庆功宴?”
&esp;&esp;“没有这样的说法,来者即贵客。”刚好电梯到了,陈嘉效把手拿出来做了“请”的手势,绅士风度不张不扬就淋漓尽致了,胡绾也没和他谦让,先走了进去。
&esp;&esp;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胡绾摸了摸耳环,打趣道:“我刚真以为你们不让带朋友家属,所以你脸才这么臭。”
&esp;&esp;陈嘉效弯了弯嘴角,但其实脸上是找不到笑痕的,“胡小姐误会了。”
&esp;&esp;“因为你就一个人呢。”
&esp;&esp;算不上高明的试探,可胡绾也许本身也没想着试探。陈嘉效眸光一闪,不急不躁回应她的“疑惑”,“我女友出差了。”
&esp;&esp;胡绾细长的眉一挑,明眸里的波泽就跟着漾出来一样,拖了个长音,“哦,我以为像你们这种人,私生活是很隐秘的。”说完,眼神在陈嘉效那张异常英俊干净的脸上过了两遍,但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胡绾忽然觉得没趣,没再说话了。
&esp;&esp;两人同时出电梯的,陈嘉效却有心落了几步,驻足和旁人说话,可黄梦寻还是刚好看到俩人,俊男美女天生拥有比较显目贴合的磁场,虽然也许两人根本不熟或者压根不认识,也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道入场的。
&esp;&esp;胡绾当然感受到黄梦寻充满困惑的目光,主动交代,“在停车场碰到了,我俩看上了同一个车位,他主动让给我另找,结果我停车技术太烂,最后和他一趟电梯上来的。”
&esp;&esp;黄梦寻笑笑,两人聊了几句陈嘉效就走过来了,手里多了杯香槟,黄梦寻第一时间伸出去自己的酒杯和他碰了碰,“恭喜陈总。”
&esp;&esp;显然陈嘉效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眉头微微一挑,还是第一时间回应她了。
&esp;&esp;“今晚庆功宴,陈总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怎么还来晚了?”
&esp;&esp;陈嘉效无声一笑,绕过了一些问题,“黄小姐才是我们的大功臣。”
&esp;&esp;黄梦寻笑容灿烂,“不敢当,都是陈总您眼光毒辣,也肯给人机会。”
&esp;&esp;“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最怕的是足够的条件被白白浪费了。”
&esp;&esp;黄梦寻笑而不语,短暂垂眸后视线定在陈嘉效脸上,眼神专注,其实心思早飘远了,是旁边胡绾突然开口把她又拉回了繁华的现实。
&esp;&esp;“你见过他女朋友吗?”
&esp;&esp;“嗯哼?”黄梦寻回想一下,那晚在饭店,陈嘉效的确主动提到自己有女友了。
&esp;&esp;看到她反应,胡绾忽然笑出声,眼神充满丝丝不屑,黄梦寻耸了耸肩,抿了口香槟,并不觉得嗓子润了,“身居高位,权力大的男人私生活都是谜,就算他们身边出现了女伴,今天是这个,说不定下一次又换了,从根源扼杀,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esp;&esp;“你说的那是一般情况,据我了解,陈嘉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esp;&esp;黄梦寻有些诧异,心跳微快,表面却没什么波澜,洋溢着笑容调侃她:“我觉得自己嘴巴还是挺严的,也没狂妄到敢私下非议陈嘉效这种人物私生活的地步,不过胡大小姐的行动力一直很强。”
&esp;&esp;胡绾不置可否,和黄梦寻相视一笑,精致长甲轻轻敲着剔透的杯壁,嘴角始终挂有一缕自得笑意,“我以为他多衷情,敢情他现在还没有打破公众对他的认知。要不就是像你说的,他口中的女友,还没达到能让他光明正大带来这种场合的等级,只会成为麻烦。”
&esp;&esp;现场灯光忽然亮了,气氛却徒然安静下去,紧接着,主席安德尔在全场热烈掌声中款款上台,全英文致辞,胡绾忽然屈肘捅了捅黄梦寻,使了个眼色,“如果当初你是和这种老男人传绯闻,我觉得也值了。”
&esp;&esp;黄梦寻付之一笑,没什么说的,姣好无暇的脸上一丝淡冷,没有太多及时的情绪,如果一晃眼,会觉得她整张脸全是科技,假到僵硬,但其实她是天赐的好脸蛋、绝顶身材,完美到不真实罢了。
&esp;&esp;叁十四岁的黄梦寻站在台下,不过是茫茫阴影中的一处,这种时候,她不再是清一色校服中的焦点。
&esp;&esp;那些风华岁月,已经离她远去太久。
&esp;&esp;聚光灯定格在高台,陈嘉效上台的时候,摄像头齐刷刷跟随他优雅从容的步伐,她有一瞬间恍惚,原来的当年初中部那个单薄寡言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绝对掌控全场的男人。
&esp;&esp;身边也有闪光灯亮起,晃了一下黄梦寻发涩的眼睛,还好她眼妆够闪,让她眼底总是一片晶莹水泽。
&esp;&esp;胡绾拍了一张陈嘉效的照片,立马发出去,最后冲黄梦寻摇了摇手机,“我爸总让我去相亲,见的人不是秃顶的医二代就是肚子能刮二两油的公子哥,他还总觉得我的理想型太抽象,我这就让他看看,这个世界,一些完美定义就是可以具体的。”
&esp;&esp;黄梦寻默默看了身边明媚张扬又傲慢的女孩子很久,耳边是清醇嗓音在不疾不徐表达,她不自觉被吸引过去了。
&esp;&esp;陈嘉效的发音完全英式,头脑清晰,眼神冷静地在自己的领域尽情表达,但完全不会给人自大浮夸的不好感受,他西装革履,璀璨灯光下是精英与绅士的结合体,英俊迷人。
&esp;&esp;没有女人不会对这样有成熟魅力又像少年的男人无动于衷,但陈嘉效似乎又是高不可攀的,在高寒的山顶,如果谁要攀登上去,自己会被冻死无数次。
&esp;&esp;“你自己也说了,他有女友。”她好心提醒胡绾一句。
&esp;&esp;胡绾闲适灌了口香槟,五官一动不动,皮囊之上全是无谓的轻浮,“哪又怎么样?我这个人,就喜欢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更何况……”她抖肩笑了,“我刚就是明白了,陈嘉效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俗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