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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一床被褥，是他以前的同学，达旺的。

&esp;&esp;上面有上师念过经文，虽然陆峰知道这铺盖上头，可能有些病菌，可是此刻顾不得了。寒风入体和肺部感染，都无过于是一个死罢了。

&esp;&esp;止就算是这被褥，也是他花费了大价钱的。

&esp;&esp;那些资粮，便是做了诸多僧差，省却了饭钱，又为几位师兄做饭，挑水，徐徐积攒的护身资粮。“甘耶寺”自然亦是会按时送来资粮叫他们学习，止是这些资粮，无止是供奉了扎萨这样一位僧人。这“资粮”，须得供养了“甘耶寺”送到“无尽白塔寺”学习的诸多僧人哩。

&esp;&esp;分到了陆峰手里，陆峰还须得将这些留下来买了丝绸，买些茶叶和细面，用以供奉了上师，他的五部大论，止是通过了这般日常学习，经过了“辩经”还是力有未逮，他还须得寻找到了经论师傅，便是以此般之物供养于他，如此便可更深层次的学习。

&esp;&esp;陆峰感觉自己浑身有些发烧，他知道自己应是要睡了，但是这被褥应也是有些发臭的，应是谁的脚臭味道颠倒了铺盖，叫这原先蒙脚的一面，蒙在了脸上，熏的陆峰更加发昏，止就算是如此，陆峰还是将这被子死死的裹在了身上。止是闭上眼睛，莫名的，陆峰就想到了这被褥的主人，自己的同学达旺死了的样子。

&esp;&esp;他便是死在了这旁边居舍里头，应是风寒之类的毛病罢，也可能是别的，止可惜，达旺的出身亦还比不得“甘耶寺”出身的扎萨。他是来庙子之中做“僧役”的，换而言之，他其实便就是庙子之中的奴仆。害了病，无药，也请不得上师。

&esp;&esp;便是有些年纪大些的“学经僧”看到他害了病的样子，热心些的远远告诉他些偏方，亦或者是给他念个咒。

&esp;&esp;那些不管的，则是说“达旺”是冲撞了凶神，煞神，亦或者说是土地神甚么，种种都有。

&esp;&esp;止是无论他们如何说，达旺的确是死了，陆峰便是闭上眼睛，达旺那不甚安详的脸总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止是和这不甚安详的脸相比，明天的吃穿用度，其实亦叫陆峰头痛，不过好便好在，人太饿了，脑子就不动了，也无可得知是睡着了亦或者是饿晕了过去，反正陆峰便是迷迷糊糊过去，一晚上依旧如此过去。

&esp;&esp;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无人了，也未曾见到他身边的人叫醒他，陆峰也是吓了一跳，身上亦都见汗了，止是好在外头的大日尚且无有升起来，陆峰急匆匆出去，应他须得早上做活，是须得在庙子之中的寺庙之外做“差事”。为庙子之中做差事，自然是无有了“赏钱”，但是亦是包管早上的一餐！

&esp;&esp;早上醒来，陆峰止须得冷，但是却已经觉察不得饿了。他感觉自己脚下有些虚浮，止是平素里面手里的这诸般种种，却都如在地上生根了一般，止还无有做出来多少，身上就已经一层油汗！止作罢了这些，他便无须得去大殿之中念佛，那亦是包了一顿餐食，止也是一样，无甚油水，添补不得肚子！

&esp;&esp;陆峰如此行事。

&esp;&esp;亦是“浑浑噩噩”。

&esp;&esp;做完了活计，亦是有些呆傻，他来此之后，倒是知晓的清楚，为甚旁人将做出来些“不应做之事情”的时候，会说旁人是“吃饱了撑的”。

&esp;&esp;人在饥饿的时候，不欲思考，懒得说话，甚至于是甚么都不想要做，甚么都无想要说，浑身发汗，发虚，最后亦是甚么感觉都无有。

&esp;&esp;无有了自己，无有了他人。

&esp;&esp;有人便以为这是“空”。这不是“空”，这是饿了而已，便是苦修士，亦无会用单纯的“饿”来叫自己“看空”，陆峰便是排队等着打饭了，便是这打饭，亦是须得排队，无过于是并非是“先来后到”，是须得在“打饭口”——便是陆峰所言语之厨房之中的胖大僧人，一个僧人一勺子，止这也有一个先来后到，其实是先抢后到的说法，不要冲撞胖大胖人，但是可以重击友军。

&esp;&esp;前头的僧人一碗“酥油茶”，尚且可以见到了油油的“酥油”，可是到了后头，那便就是“涮锅水”！在康村之中，尚且会有僧人从自己油腻腻的僧袍之中，取出来了自己放凉之后，收在了袍子之中的酥油块。

&esp;&esp;这在僧侣和康村附近，俱都是硬通货，哪里都可换取了自己所要之物。

&esp;&esp;手持“鞭子”的黄衣僧在旁边虎视眈眈，如若是有人逾越了队伍，他杀过去便是一鞭子，故而这些人走的极快，便是到了陆峰前头的时候，“酥油茶”已经见不得酥油，也见不得茶了。

&esp;&esp;止是一碗看起来有些浑浊些的水。

&esp;&esp;便是如此，陆峰将其倒在了肚子之中，亦是得了一个糌粑，便是这糌粑，有些拉嗓子，止都顾不得住了。

&esp;&esp;手忙脚乱。

&esp;&esp;止却未曾有人嘲笑陆峰。

&esp;&esp;应现在可嘲笑陆峰的人，俱都无须得来做“僧役”，和陆峰一般的僧人，现在俱都一个个吃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吃了这些，陆峰的肚子方才“咕咕咕”的乱叫了起来。止有在吃完了这些之后，他才感觉到自己有些饥饿了。

&esp;&esp;止是做完了这些，陆峰亦的不得有闲，用舌头将木碗老老实实的舔舐干净，便要进行接下来的行动了。他须得将自己的手指头和地平线，大日放在一起，做一个时间的推算。

&esp;&esp;“时间不多哩。”

&esp;&esp;陆峰自言自语，知晓自己不得停留，陆峰便朝着寺庙外面的康村过去。他便是要去康村的厨房之中，开始煮茶，做饭了哩。

&esp;&esp;——这亦是陆峰积攒资粮的手段了。止是他如此做的对象，自然并非是寺庙之中的上师，那些过了“阶次第”考试的上师，可以持咒的上师，远远并非是陆峰这样的僧人，可以攀上的佛法之柱，相反，这些可能是家中有些薄资的学经僧，或者是被供奉的学经僧，陆峰俱都是称呼他们为“师兄”，除了为他们做饭，陆峰还须得为他们做其余的生活琐事，止无过于作为“供养之回向”，他们亦会为陆峰指点一二佛法，当然，这亦是管饭的行当，止是这样的行当，亦是须得抢夺，就算是眼缘，亦是须得看到，有眼才有缘。

&esp;&esp;肚中不得饱，半分不得闲。止便是如此，支撑着陆峰的便自然而然就是“人皮古卷”之上的文字——便是叫他做完了这般的事端，结束之后就可以离去。

&esp;&esp;故而他便是将在这里的情形，当做了一场有期徒刑，偶尔还会酸两句“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止是话语是这样说的，其实有的时候陆峰亦有些支撑不下去。

&esp;&esp;毕竟并非圣贤。

&esp;&esp;“甘耶寺，甘耶寺，这样说的话，只要苟住不死，那么最多考完试就可以回去了吧？我看甘耶寺几个考完试的人，都被接回去了，这样要是我转回去的话，法台的位置——”

&esp;&esp;陆峰不由的再度想象起来自己过来之前“骄奢y逸”的生活。

&esp;&esp;止有这样，陆峰才能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有了往下去走的可能。

&esp;&esp;不过说话的时候，时间其实已经逐渐的过去。这些时候，陆峰瘦的厉害，手也痒得很。

&esp;&esp;他的手上生出来了冻疮，冻疮好了之后，形成了肿肿的，红红的，还有裂口一样的“陈旧伤口”。便是这“伤口”，不能热，热了痒得不行，不能冷，冷了就像是刀子割肉，不能见风，见风了就酸痒酸痒，所以藏起来不是，放下去不是，晚上有的时候痒得睡不得觉，也无可奈何。止是想着有一天要是真的能够持咒了，是不是能像一个办法，有一个咒语叫自己的双手不痒了就好？

&esp;&esp;除了他手上的这些伤势，在他的身上，亦出来了些奇怪的疤痕，或许是这个虫子咬的，或许是那个虫子咬的，成包，流脓，但是总是会好，好了之后就会形成了疤痕，止是这些疤痕，偶尔亦会发痒。陆峰止好当做不知，也不说，说出来也无有用处。

&esp;&esp;止是随着时间推移，陆峰心里其实亦知道，道艰且长。他看的清楚，在康村之中，死亡就像是喝水一样的简单。

&esp;&esp;并非是无人可以通过考学。

&esp;&esp;恰恰相反，那便俱都是有的，但是农奴的孩子，来此处做“僧役”的孩子，可以通过了“辩经”的，这些年来，着实不多。在康村之中，有不少经年累月的“老师兄”。

&esp;&esp;止是他们这些人，都是有些资粮在身上的。

&esp;&esp;便是吃得饱穿的暖，甚至有的便是从进入了寺庙的时候，就无有想过辩经，成为“持咒士”，他们有资粮，故而无须得早起去服了僧役。自然亦有陆峰这样的人，供养了他们，陆峰在康村的这些年，已经无止一次的见到了旁人的离去，每一次有人死去，便会有庙子之中的“持咒士”前来念经，看样子是用以防治“瘟疫”，也说不得有无作用，应是会有作用罢，毕竟也就是你这么多年，庙子之中有你未曾有过大规模的“瘟疫”出来。

&esp;&esp;止是在此地留了这么长的时间，陆峰留在的这具身体，亦就是“扎萨”，哪怕是吃不饱，亦也像是抽芽的树木一样茁壮生长，但是随之而出现的，便是饭量和食欲，馋啊！是真的馋！就算是庙子之中的青稞面，亦分为上中下三等，陆峰便是吃下等的糌粑，也能吃拳头大那诸多个，止是没油啊！

&esp;&esp;馋的眼睛都能红了。饿的眼睛都能绿了。止是能够喝的酥油茶的时间并不多，上一年的“大布施”时日，他坐在了后头，故而到了他的时候，“酥油”已经无有多少，也就是比以前稍微“浑浊一些的水”要好些。

&esp;&esp;止是今年，他也坐的前面不得哪里去。

&esp;&esp;阶次第座位，都是有顺序的。